2013年7月8日 星期一

自由句宣言


我想直接拋出一個問題。
究竟「現代詩」之後會出現什麼樣新的詩歌?承續這個提問,我們可以確定的是:新的詩歌之所以出現,必然是現代詩有了什麼問題,以及現代人的生活有了什麼變化。
其實,這件事情已經發生了。我們的生活已經改變,書面正在消失,全球化接近完成,數位浪潮劇烈地改變了社會的運作模式,而語言的使用在這段時間有了很大的變化。詩歌同樣有了變化,可是這次的改變,並不是風格上的改變,而是有新的東西整個自現代詩中獨立出來。過去不管是現代派、超現實、朦朧詩、第三代、後現代詩等等,都只是現代詩內部的風格轉換,只有站在現代詩之外,站在另一種詩歌的立場,才能檢視現代詩的缺點。自由句不是現代詩的內部實驗,它是完整地站在現代詩面前要挑戰現代詩的另一客體。
凡是將心中感受以「一句話」為原則所創作的句子,即是「自由句」。
透過我們每一個人的努力,日常生活之中已經誕生一種全新的詩歌,和我們的身體、我們的口語、我們的記憶、我們的行動、我們的生活整個緊密地結合在一起。這些平凡的日常話語,從我們的內部湧現出來,是如此混沌、複雜、不純粹,卻又綻放理性與感性的光輝,引發我們的感受,讓我們和萬物連結,和世界的每個角落連結。
這是一次詩歌的典範轉移,不單純只是為白話詩歌增加了一種詩類而已。如果二十世紀是現代詩凌駕所有詩歌的時代,那麼二十一世紀將不再是,也不可能是。自由句的敘事方式是我們今日所熟悉的,卻是現代詩所陌生的。當我們寫下自由句的時候,現代詩彷彿是很久以前的事了,這種對現代詩的懷舊,已然存在。
現代與後現代,這些「現代系」過去所告訴我們的那些關於詩歌的知識,已經不再正確,不再前衛,也不再適合我們了。現代系開始以來,尼采宣告「上帝已死」、羅蘭‧巴特宣告「作者已死」、傅柯宣告了「人已死」。自由句在這一刻宣告一切復活,詩歌將不同於往日,跨出現代詩的框架,從今天起向世界傳達:
反詩歌,回到句。
反現代,回到自由。
反形式,回到敘事。
反境界,回到感受。
反語言,回到言語。
反純粹,回到複雜。
反秩序,回到混沌。
反文本,回到作品。
反互文,回到連結。
反書面,回到身體。
反闡釋,回到行動。
反批評,回到整體。
反抒情,回到態度。
反秘密,回到功能。
反意象,回到自我。
反象徵,回到生活。
反詩人,回到個人。
現代詩扛著自由的旗幟,以無所不包的詩歌形式收編所有現代人的詩歌,在此單一的體制下,沒有現代就不是詩,沒有形式就不是詩,沒有境界就不是詩,沒有語言就不是詩,沒有純粹就不是詩,沒有秩序就不是詩,沒有文本就不是詩,沒有互文就不是詩,沒有書面就不是詩,沒有闡釋就不是詩,沒有批評就不是詩,沒有抒情就不是詩,沒有秘密就不是詩,沒有意象就不是詩,沒有象徵就不是詩,沒有詩人就不是詩!
上個世紀我們以為寫現代詩可以讓我們自由,獲得自我的主體性,但只是從一個舊的體制換到另一個新的體制,且陷入現代詩更加系統更加機械更加一絲不苟的集體秩序之中。當寫現代詩是現代人寫詩唯一的自由,寫詩就不再是種自由,而是受制於某種體制下所操縱的結果。
現代詩將眾人的言語絞碎用來塑造詩人這個巨人,而只認同這個巨人的聲音,將其聲音視為神聖不可侵犯的經典,導致個人言語的同化、消滅。巴別塔之後每個人擁有自己的語言,現代詩之後每個人失去自己的語言。我們除了現代詩別無選擇,在唯一的形式標準、唯一的美學標準下,我們的想像力和感受力衰退,詩歌被現代詩壟斷,寫詩、讀詩的過程早已等同貶抑個人價值的過程,這使得群眾不得不對這世上唯一的詩歌冷感、冷漠,以等待更溫暖更貼切的詩歌之神再次降臨。
於是我們以自己的文明,自己的生活,在這當中以盡可能的真誠,要求回到句、回到自由,回到敘事,回到感受,回到言語,回到複雜,回到混沌,回到作品,回到連結,回到身體,回到行動,回到整體,回到態度,回到功能,回到自我,回到生活,回到個人。
我們追求一種全然自由的詩歌,是一種在任何時間,任何場所,任何年齡,任何職業,任何人都能完成的詩歌,也是最自然、美好的詩歌。
一三年一月二十五日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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